万美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结构与优化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体系的四大支柱之一。建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自然也包括建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经过学界同仁40余年的努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已经基本形成。进一步探讨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建构问题，要遵循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要求，深化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重要学科地位的认识，推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发展，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内涵，进而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现有知识体系结构。

一、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在思想政治教育自主知识体系中的重要地位

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特殊实践活动，路径载体不断拓展，方式方法不断创新，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理论认识也不断丰富和深化，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实践和理论基础。1984年，我国部分高校开设思想政治教育本科专业，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也应运而生。学科创设伊始，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被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四大支柱之一受到重视，得以重点建设，凸显了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体系中的重要地位。

1.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应用性特征决定了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重要地位

作为学科的思想政治教育，建立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的基础上，被称为实践性学科，应用性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重要特征。方法是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式和手段。思想政治教育方法是人们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采用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是达到一定的思想政治教育目的所运用的方式和手段，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实践性、应用性特征的内在依据。因此，作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理论体系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

方法，是联结主体和客体的中介，具有工具属性和工具形态。同时，方法也是人们知识生产的成果，是具有知识形态的理论体系，本质上是一种在人们的认识与实践活动中生成又用于认识和实践领域的知识。方法一旦形成，可以一种相对独立的知识形态存在、传承，在新的实践中得到运用和发展。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方法是知识体系的具体应用”。在既往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人们探索出不少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并世代相传，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知识形态得以不断丰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理论体系即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也得以形成和不断完善。洞悉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与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密切联系，就不难理解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中的基础性地位和支柱作用。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的组成部分，其重要性至少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决定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的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范畴很广，不同学科有自己的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建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必须树立方法论自觉，科学运用思想政治教育的认识方法、实施方法、评价方法和研究方法，塑造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的方法论根基。其二，方法论是知识体系向实践转化的中介。建构完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根本目的在于更好地指导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通过加强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整体性建设和系统化发展，提高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科学化、现代化水平。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过程中，方法论指导和方法的科学运用不可或缺。

2.自主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内蕴的基本属性

我们要建构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自主知识体系。这不仅是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要求，也是由思想政治教育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相统一的特征所决定的。就其本质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是“按照一定阶级或集团的意识形态影响和改变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的社会实践活动”。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家，这种社会实践活动常常被冠以“思想道德教育”“公民教育”或“道德教育”“价值观教育”之名。尽管世界各国尚未统一使用思想政治教育这一概念术语，但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已是不争的事实，这正是思想政治教育普遍性特征的反映。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殊性是指其在不同的意识形态、社会制度、文化背景等条件下，往往在目标、内容甚至方式方法等方面具有较大的差异，呈现出多种多样的思想政治教育形态，这是思想政治教育特殊性的表现。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思想政治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普遍性与特殊性的辩证统一，不同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既要反映思想政治教育的普遍性，更要反映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殊性。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是研究思想政治教育现象、揭示思想政治教育规律的学科基础理论，应当包括一般性原理和特殊性原理。所谓一般性原理，是对人类社会思想政治教育普遍规律的科学揭示与抽象概括，在各种形态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具有普遍解释力和指导力，例如关于思想政治品德形成发展、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机制、环境影响与思想转化等理论。特殊性原理则指向特定历史条件和社会形态下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目的、主要任务、教育内容、运行规律等，它反映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意识形态差异和思想政治教育特殊性的要求。因此，任何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都应该体现自主性。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内在地蕴含着自主性基因，对构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起着重要的支撑作用。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反映思想政治教育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一方面，不少方法适用于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思想政治教育。另一方面，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思想政治教育在指导思想、基本立场、价值取向上往往不同，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环境条件和教育对象的思想行为特点也各不相同，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方法、具体方法要与之相适应，找到适合社会发展要求和人们发展需要的思想政治教育方式方法。思想政治教育的特殊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时代性、针对性，每个时代每个国家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都表现出明显的自主性特征。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自主性，为构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创造了条件，提供了可能。

3.构建思想政治教育自主知识体系要强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中国特色”

当代中国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中国共产党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思想政治教育，这从根本上决定了其方法论知识体系必须呈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的关键就在于‘两个结合’。”中国的思想政治教育，是马克思主义关于宣传工作、政治教育、道德教育、理论灌输和人的全面发展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要深入分析世情、国情、民情，坚持“两个结合”的根本要求，与时俱进地创新体现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中华民族文化气质、党的思想政治工作优良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增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中国特色”。

增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中国特色”，一方面，要立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历史进程。思想政治工作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鲜明特色和突出政治优势。百年来，党始终立足“生命线”的战略高度不断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同时也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中，不断推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不断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另一方面，要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积淀。中华文明绵延五千余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道德教化传统与思想教育智慧，例如儒家倡导的“因材施教”“知行合一”理念，道家主张的“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思想，法家强调的“法、术、势”辩证统一方法论。对这些思想智慧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既可延续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基因，又可强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文化基础与中国特色。

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结构的探索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是以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理论为基本内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教材为基本载体的知识体系，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40多年来，学界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研究，历经从早期探索到逐步完善的发展历程，已经初步形成包括思想政治教育方法指导理论、发展历史、认识方法、实施方法、调节评估方法、研究方法的体系结构。

1.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早期探索

1984年思想政治教育专业创办，亟须同步构建相应的学科体系、教材体系服务专业人才培养，“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作为学科体系四大支柱之一，也被纳入重点教材建设范围。1985年，由武汉大学王玄武主编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正式出版，明确了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理论基础、科学依据及原则，尝试构建了包括思想信息获取方法、分析方法、决策方法和实施方法，检查、调节和总结方法及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自我提高方法在内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开启了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早期探索之旅。1992年，《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经修订后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进一步明确了基于过程论视角建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思路。20世纪90年代，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研究进一步得到重视，相关成果不断涌现，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郑永廷主编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该着作全面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创立以来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研究的成果，按照概论、分论结构分别阐明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研究对象、理论基础、体系结构和历史发展、继承与改革等基础性理论问题，以及思想政治教育认识方法、实施方法、调节评估方法、研究方法等方法的科学内涵、基本特征与科学运用等重要问题。该着作作为思想政治教育专业核心课程教材被广泛使用，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体系建构产生了重大影响。

总体来看，这一时期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研究，带有明显的学科奠基色彩，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科学建构、系统创新积累了宝贵经验。

2.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逐步完善

进入21世纪，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不断推进，思想政治教育面临十分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和人们思想行为发展新变化新特点的考验，广大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以改革勇气、创新精神破解了许多实践难题，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方法都得到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日益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体系结构日趋完善。

一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研究自主性增强。相关研究逐渐减少对思想政治工作方法的简单移植，逐步摆脱对西方德育方法理论的复制式借鉴，通过主动回应中国思想政治教育现实问题，推动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研究从“学科依附”走向“自主建构”，为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奠定了基础。

二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不断丰富。这一阶段，诸多学者从多维视角切入，拓展了方法论研究新论域，拓宽了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的宽度、广度、深度。

三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日益完善。学者们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的基本理论、历史脉络、研究范式、基本规律、发展趋势等问题进行探索，丰富了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内容和结构。可以说，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研究坚持聚焦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着力于思想政治教育人才培养的具体实践，不断完善理论体系，趋向系统深化。

3.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基本构成

新时代以来，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发展围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主题，聚焦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时代新人的核心使命，通过持续探索，形成结构完整、逻辑自洽且兼具科学性与时代性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这个知识体系由以下几个部分构成：

一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基本理论。基本理论重点回答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是什么”“从何而来”“何以成立”等问题，为整个方法论知识体系奠定坚实的理论基石。其一，从方法论范畴的核心概念出发，明确研究对象，寻求对其实质内涵的准确理解。其二，深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元理论”研究，对方法论本身进行前提性检视，分析方法论的哲学基础是否稳固、核心范畴是否科学、逻辑体系是否自洽，通过批判性反思与系统性重构，推动方法论从经验总结向理论自觉跃升。其三，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 “魂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 “根脉”，辅以多学科理论的交叉融合，三者共同构筑起方法论知识生产的坚实理论根基。

二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学界普遍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可根据思想政治教育运行过程阶段性特征来建构，这个体系由认识方法、实施方法、调节评估方法等构成。近年来，立德树人工程、“大思政课”建设、提升“思政引领力”、技术赋能等思想政治教育新课题不断涌现，思想政治教育信息方法和决策方法、思想政治教育具体方法与技术手段等得到创新发展，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大家庭”增添了智慧思政、循证思政、精准思政、实验思政等许多新成员，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呈现出内涵式发展新景象。

三是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方法及其范式。研究方法及其范式的革新是学科成熟度的重要标志。在研究方法方面，已经形成由理论研究、文本研究、历史研究、实证研究、口述史研究等研究方法构成的体系。研究范式方面，在对传统学科范式反思的基础上，通过范式融合和创新，以马克思主义人学为指导的人学范式、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的行动研究范式等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新范式得以确立。

四是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发展的现代趋势研究。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发展是面向未来的发展，呈现出明显的综合化趋势。这一趋势打破了传统方法论的单一性与封闭性，通过多元要素的有机耦合，推动方法论体系在跨学科融合、技术赋能、实践整合等维度的系统性变革。

三、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结构优化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建构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逐步完善的过程。随着时代变化、社会发展、技术进步，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必须与时俱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在不断丰富内容的同时其内在结构亦应不断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结构优化，主要表现为知识体系基本结构的完善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发展基础上的知识体系内容的丰富。

1.完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基本结构

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自主知识体系的进程中，完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基本结构是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的紧迫任务。笔者认为，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由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关于具体方法的理论和研究方法论三大部分构成。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是中国特色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的基础理论部分。主要回答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内涵、功能与特征，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哲学依据、学科理论基础和知识借鉴，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发展历史、发展规律及发展方式、发展趋势等基础性理论问题。

思想政治教育具体方法的理论，是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的主体部分，是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具体方法的理论。一方面，要依据科学标准，对思想政治教育具体方法进行合逻辑的分类与体系建构。面向未来，可从世界格局和国际关系发展趋势、中国特色民主政治和法治建设新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和教育对象关系的新变化、数智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特点等方面，探讨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的新发展，构建包括主体性方法体系、主导性方法体系、民主化方法体系、数智化方法体系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另一方面，要对构成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的主要方法的内涵与特征、生成的理论依据与机制、具体运用方式与操作技巧、适用范围与局限等逐一进行深入探究与科学阐释，提供从理论上正确认识方法和实践中有效运用方法的科学指南。

2.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基本路径

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具体运用的方式方法，是构成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基础，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结构的基本路径就是不断推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发展，进而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内容。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建构，以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具体运用的方法为基本“原料”。要坚持问题导向，自觉开展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发展研究，系统考察新形势下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任务、教育内容、对象特征、环境条件的新变化对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发展提出的新要求，遵循思想政治教育方法继承发展、借鉴发展、理论转化发展和实践探索发展等发展规律，改造旧方法，探索新方法，为建构更加富有中国特色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自主知识体系提供原材料。

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呈现出实践体系与理论体系双向建构的特点。从学科建设和理论研究角度看，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建构表现为一种理论体系的形成；而从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发展的角度看，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建构则表现为一种实践体系的丰富与充实。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体系建构的这一特点，进一步阐明了以推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发展优化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结构的必要性。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各种思想观念、文化思潮相互激荡，思想文化领域主导性与多元化矛盾加剧，思想政治教育要想发挥思想引领力、价值引导力，亟须在继承中国古代社会教化和自我修养方法的基础上，创新理论教育、实践锻炼等方法，加快构建思想政治教育主导性方法体系。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强国建设和民族复兴伟业，为人们主体性增强和平等意识强化创造了可能，思想政治教育要适应这一新的变化，拓展途径载体，改进方式方法，推动思想政治教育主体性方法体系和民主化方法体系的建设。随着自媒体迅猛发展、人工智能技术广泛运用，思想政治教育面临技术赋能新机遇和数智时代新挑战，唯有更新教育理念，加快技术开发步伐，尽快构建适应数智时代新要求的思想政治教育数智化方法体系，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现代化水平。毫无疑问，主导性方法体系、主体性方法体系、民主化方法体系和数智化方法体系的建构与完善，将极大地丰富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的内容，使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知识体系结构得到进一步优化。

[原文刊于《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