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松：文明多样性何以促进持久和平与永续发展？

7月10-11日，来自140多个国家的政府部长和各界人士代表在北京举行全球文明对话部长级会议，会议主题为“维护人类文明多样性 共促世界和平发展”。会议通过了两份成果文件——“全球文明对话部长级会议北京宣言”以及“全球文明对话部长级会议行动计划清单“。

为何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举办全球文明对话部长级会议？会议为何以“维护人类文明多样性”为主题？“维护人类文明多样性”与“共促世界和平发展”有何关联？会议主题针对世界什么问题与挑战？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和联合国成立80周年，谋和平，求发展，尤其是谋永久和平，求永续发展，是世界各国人民从古至今的愿望，但当前地缘冲突、阵营对抗不断加剧，这根本上是少数国家在底层逻辑上坚持丛林法则、霸权思维以及冷战思维的结果。

中国与世界各国人民尤其是与有近代共同历史遭遇的发展中国家、全球南方国家人民共命运。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从2021年到2023年陆续提出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发展不能是少数国家垄断的发展，安全不能是一个国家独占的绝对安全而其他国家不安全，只有共同发展、共同安全，形成发展共同体、安全共同体，才能永续发展、持久和平。而要达到永续发展、持久和平，就要彻底改变认知，影响认知最根本的就是底层文明观、文明逻辑。

要从根本上破除霍布斯式的恐惧观才能破除丛林法则。霍布斯设定的自然状态是人对人是狼，因而充满恐惧，而丛林法则、霸权思维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感。丛林法则、霸权思维很自然地通向文明优越论、文明独尊论与文明冲突论。破除这些，就需要文明对话。文明对话的大前提就是要承认、肯定文明的多样性。《北京宣言》凝聚的最大公约数的第一条就是强调“多样性是世界的主要特征，也是人类文明的魅力所在”。正如生物具有多样性，文明多样性是世界的本然状态。正如《易传》所说“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是承认、肯定文明多样性，还是固守文明独尊论、文明一元论，全世界人民正在面临两条道路、两种命运的选择。

《易传》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和太和，乃利贞“，从承认、肯定、欣赏每一种文明的独特性、不可替代性这一文明观出发，就会彼此尊重、支持对方自主选择的发展道路。而要真正发自内心地尊重对方发展道路的选择，就要理解对方发展道路所植根的文明传统即历史、文化逻辑。世界各国的现代化都要植根于自身文明传统。这样才能具有文明主体性，才能真正独立自主地选择走自己的路。

走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首先是坚持政治发展道路上的独立自主，才有经济发展道路上的独立自主。相互尊重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首先是要相互尊重植根于各自文明传统的政治制度选择，而制度背后是价值观。全球文明倡议共同倡导的全人类共同价值就是德性价值，而德性不是简单的抽象概念，还是要植根于各自的文明传统，所以这里存在着“理一分殊“的关系。文明对话之重要，就在于从文明底层逻辑上促进人心相通，从而增进政治互信，消除政治分歧，由求同存异再到和合共生。

坚持文明主体性并不等于封闭保守，恰恰是真正具有文明主体性与文明自信，才能主动对外学习、转化，从而扩展、丰富主体性，所以坚持文明主体性与向外学习是辩证统一的。坚持文明主体性才能使文明传承，而文明交流互鉴则通过他者的视野让自己重新深刻理解自身文明传统，从而使自己的文明传统发扬广大；同时又在文明交流互鉴中不断获得生机活力，从而创新发展。所以“共同促进文明传承创新“也是《北京宣言》的重要共识之一。

孔子说“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文明对话归根结底还是做人的工作，所以需要人文交流合作，这是《北京宣言》的第四点共识内容。

人文交流合作方面可以做的工作最多。与《北京宣言》一起通过的另一个成果文件就是全球文明对话落地、落实的“全球文明对话部长级会议行动计划清单“中的110项合作项目，包括政府、政党、地方、民间等多层次的交流合作，青年、妇女、少年儿童等各种人群的交流，覆盖教育、科技、文化、媒体、青年、旅游、体育、艺术以及学术、智库等多领域的对话，从而构建全球文明对话合作网络与平台。中国极端重视文明对话的学术、理论研究，将成立全球文明研究院，启动全球文明交流互鉴合作研究计划，设立文明交流互鉴基金，未来5年，根据发展中国家实际需要，实施50个文化、文明领域发展合作项目，这样就能将文明对话的体与用，即理论与实践更好地体用结合。

《北京宣言》一共七条。第一条是说明与会各国达成广泛共识，第二到第五条是对全球文明倡议的内容即四个共同倡导的诠释，第六条说机制平台建设，最后一条是与会各国感谢中方作为会议主办方为深化文明交流互鉴作出的贡献，表示愿意与中方共同落实全球文明倡议，为推动世界文明共同繁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

最后一条道出了中国文明“成己成人”的特点，只有自己首先做到了，然后才推己及人。三大全球倡议的提出正是如此，发展、安全、文明，是新中国成立70多年，改革开放40多年，像广大发展中国家一样，依次遇到的问题。首先是在发展问题上，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受到帝国主义霸权国家的施予的各种显性、隐性限制，帝国主义霸权国家试图将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永久锁闭在全球价值链低端，只有中国突破了这种限制，正在向价值链中高端跃进。中国向中高端迈进时，帝国主义霸权国家以安全为借口，试图全面遏制、封锁中国，还以文明优越论、文明冲突论来挑起文明战、意识形态战、制度战。所有这些遏制、封锁都正在被中国破除。

当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和平发展力量兴起时，它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对”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在追求，以及儒家文明”天下一家“的共同体意识，就水到渠成地向世界发出共同发展、共同安全、文明对话的倡议。中国希望将文化自信、文化传承发展的经验与全球南方国家共同分享，将中国历史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经验以及各种文明交流互鉴的经验带给世界。

三大全球倡议涵括政治、经济、文化，是中国给世界提供的全球公共产品，其深远意义是给世界下一个五百年带来基于新文明想象力与新文明创造力基础上的世界文明新秩序。

谢茂松，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资深研究员，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国创会中国文明和中国道路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