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 9 月 19 日,安庆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槌声落下时,林女士扶着走廊的栏杆站了很久。这位鼻咽癌晚期患者的化疗假发有些滑落,露出斑驳的头皮,她望着 “故意杀人案” 的庭审公告,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女儿的照片 —— 那是 22 岁的李群在安徽医科大学图书馆前的留影,白大褂领口别着小小的护士徽章,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谁也没想到,这个备战考研的护理系专升本学生,会在 2024 年 11 月 1 日倒在出租屋的床底,凶手是她 “撵不走” 的前男友林伟强。

李群和林伟强的缘分始于 2018 年的网络世界,直到 2022 年底才确定恋爱关系。在合作伙伴张某的记忆里,李群总是把 “他对我很好” 挂在嘴边,可微信聊天记录却藏着截然相反的真相。“他就是赖在我家,跪着不走,说会改,转头就原样不变。”“一千块都拿不出来,肚子饿了就找我要饭钱。” 张某后来才知道,李群怕患癌的母亲操心,故意隐瞒了林伟强大专肄业、两年无业的事实,甚至编造他有稳定工作的谎言。更令人揪心的是,2023 年为给母亲申请低保,李群把自己经营的电商公司法人变更到林伟强名下,这成了日后无法挣脱的枷锁。

分手是在 2024 年 8 月底,导火索是林伟强的变本加厉。李群多次托人给男友找工作,他不是嫌累就是嫌工资低,反倒要求备考驾照的李群每天回家热饭洗碗。“钱都在他那,我吃饭都没钱。” 李群在聊天中透露的绝望,当时没能引起足够重视。林伟强的纠缠从未停止,他写下 200 万的 “结婚欠条”,用下跪、自扇耳光、扬言自杀的方式挽留,被拒绝后又放话 “不介意当小三”,赖在公司仓库里酗酒,甚至吸食 “笑气”—— 那种被年轻人称作 “打气球” 的危险气体,会让人产生幻觉、滋生暴力倾向。
杀意早在暗中滋生。安庆市检察院的起诉书记载,林伟强怀疑李群 “感情不忠”,偷偷网购了三棱军刺和电击枪,计划连李群所谓的 “暧昧对象” 一起报复。2024 年 11 月 1 日,他以 “商量网店经营” 为由约李群见面,在出租屋里争执升级,最终用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气息全无。事后,他将尸体藏在床底,丢弃了李群的手机和凶器,可仅两天就被警方抓获。
林女士至今记得去年 11 月 3 日那个电话,警方的声音让她当场晕厥。这位 2023 年 10 月确诊癌症的母亲,曾最大的心愿是看女儿穿上婚纱,如今却只能守着殡仪馆里未火化的遗体等待正义。“我不要赔偿,一分钱都不要,就想活着看到他判死刑。” 在镜头前,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要是早知道那孩子是这样的人,我拼了命也会把女儿拉出来。”
这样的悲剧并非个例。数据显示,2014 年以来莆田市法院受理的 547 件涉家暴案件中,近三年分手或离婚后的暴力案件持续增多,且后果往往更严重。重庆某检察官对 62 份故意杀人判决书的分析更令人心惊:30% 的女性死者死于情杀,其中多数伴随着长期的情感操控与经济剥削。2024 年 6 月,北京怀柔的王某被前男友砍成重伤二级,就医花掉 10 余万元,若不是检察院开通 “困难妇女救助绿色通道”,5 日内发放救助金,连后续手术都无法进行;而广东珠海 2023 年的前男友灭门案,更是造成 4 人死亡的惨剧。
最让公众愤懑的是量刑尺度的差异。同样是涉及前任的暴力犯罪,云南丽江一起 2024 年 11 月的男子刺伤 “像前女友” 女子案,最终仅判刑 4 年 2 个月,与李群案中林伟强预谋杀人、藏匿尸体的情节形成刺眼对比。司法实践中,“认罪认罚” 制度的适用争议也浮出水面 —— 湛江曾有八旬老汉杀妻后先认罪认罚求轻判,庭审时却当庭翻供,检察官最终撤销从轻建议,改判有期徒刑十三年,这更让公众呼吁对故意杀人案从严把握减刑标准。
李群的悲剧里,藏着太多本可避免的遗憾。她曾向张某倾诉困境,却因 “报喜不报忧” 的性格不愿告诉家人;她面对下跪威胁选择隐忍,没意识到这正是情感操控的典型手段;她不知道保留聊天记录、及时报警能成为重要证据,反而在 “撵不走” 的绝望中独自挣扎。这些疏忽,恰恰是亲密关系暴力受害者最常见的误区。
如今,林伟强的案件还在等待判决,林女士的化疗仍在继续,她的生命正在与司法程序赛跑。这个案例像一面镜子,照出亲密关系中 “寄生式依赖” 的危险 —— 当一个人长期无业却理直气壮索取供养,用极端行为维系关系,本质上已是剥削与控制的开始。而社会层面的防护网更亟待完善:高校需要开设情感安全课程,社区应建立纠纷干预专班,司法机关需统一量刑尺度,让《反家暴法》真正成为受害者的保护伞。
逝者的手机里,还存着给母亲挑婚纱的聊天记录;凶手的作案工具,已成为法庭上的铁证。李群用生命换来的警示,不该只是一则新闻标题。当我们学会识别 “跪着挽留” 背后的控制欲,看清 “长期寄生” 暗藏的危险性,及时向纠缠者说不,向外界求助,或许就能阻止下一个 “撵不走” 的阴影,吞噬更多本该绽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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