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碎了，德国知向谁边？

指示德国发展方向的“红绿灯”碎了。

11月12日，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批准了德国各主要党团领导人关于将明年2月23日作为提前大选日期的建议。自6日德国总理朔尔茨宣布解除自民党主席林德纳的财政部长职务，自民党退出本届联合政府，便宣告了由社民党、绿党和自民党组成的“红绿灯”政府正式破裂（三个党的代表颜色分别是红、绿、黄）。

执政联盟的破裂，与近期大众等知名公司的大规模裁员行动一起，构成了一幅底色冷峻的德国现实画图。

变革成为期待

被解职的林德纳随即发表讲话予以回击，他没有按照惯例称呼朔尔茨为“总理”，而是直呼其名“奥拉夫·朔尔茨”。

林德纳谴责朔尔茨漠视民众的经济福祉，称其政策“软弱”且“缺乏雄心”，没有能力带领国家再次出发。林德纳还说，执政联盟的破裂是朔尔茨“精心算计”的结果。

政府高层之间如此直白的公开互怼，在德国历史上也实属罕见。此前，朔尔茨在讲话中表示，与林德纳继续合作的基础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林德纳“不关心为公众利益服务”，而只注重本党在政府内的短期利益，解除其职务是为了“防止对国家造成伤害”。

“林德纳财长太多次局限于自己的一党小利，太多次在法律上设置无意义的障碍，太多次辜负我对他的信任”。

谁是谁非，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德国舆论认为，此次政坛地震反映出德国民众对政策方向调整的需求，标志着德国可能出现重大变革。本届“红绿灯”政府在政策制定过程中长期相互掣肘，行政效率低下，不仅导致了联盟提前解散，也给德国带来了一系列“后遗症”。

首当其冲的，是经济。根据慕尼黑IFO经济研究所的数据，德国经济正面临需求疲软的问题，10月份有41.5%的企业报告新订单不足，达到2009年以来的最差局面。

德国经济研究所指出，德国经济正受到结构性变化的拖累，如绿色转型、数字化和人口结构变化等，削弱了长期增长前景。德国政府已将2024年经济预期从增长0.3%下调至萎缩0.2%，这意味着德国经济可能连续两年萎缩。

德国经济的不景气已体现在企业层面。大众汽车前不久计划关闭至少三家位于德国的工厂，并裁减数万名员工，这是该公司87年历史上首次在德国关闭工厂；德国知名汽车零部件供应商舍弗勒也宣布将在欧洲范围内裁减约4700个工作岗位，并关闭其在德国的两家工厂；英特尔宣布推迟在德国马格德堡建设半导体工厂的计划，将项目延迟两年。

这些案例反映出，德国企业在当前经济环境下面临严峻挑战，包括高能源成本、市场需求疲软以及国际竞争加剧等。

破裂早有端倪

针对巨大的内部分歧，德国执政三党此前举行了多轮磋商，直到林德纳被解职。

三年来，朔尔茨政府面临经济持续低迷、制造业衰退、社会治安恶化、财政负担加重、三党内部分歧严重等压力，选民对其执政表现不满渐增，有关德国执政联盟即将破裂的传言不绝于耳。

早在2021年“红绿灯”政府组阁谈判时，就有人指出，三党在经济、气候和社会政策上的分歧可能成为未来治理的挑战。比如，自民党的自由经济政策与绿党的环保优先政策存在矛盾，社民党的社会福利政策也与自民党主张的财政纪律不合拍。尽管当时的组阁谈判过程顺利，但这些根本性的理念分歧还是为此后的执政埋下了隐患，直到最终难以收场。

经济政策上的分歧，是执政联盟破裂的核心原因。

首先是预算问题，德国议会计划在11月底对2025年预算草案进行表决，但必须先弥补财政缺口。林德纳领导的自民党主张削减社会福利，包括贫困群体、失业人员和乌克兰难民的福利，社民党和绿党则希望增加开支以刺激经济增长，加大国防投入和对乌克兰的援助力度。

其次是养老金问题，社民党主张提高工人的缴费额，以维持退休人员的现有福利水平，而自民党则反对这一方案，导致执政联盟一再推迟对养老金改革的投票。

联盟破裂的导火索，则是林德纳领导的德国财政部泄露了一份代表自民党政策立场的内部文件。该文件要求政府经济政策“转变基本导向”，提出削减企业税、取消团结附加税、取消气候法规和减少福利。这些建议与社民党和绿党加大政府投资以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完全背道而驰。因此，该文件一经泄露就引发轩然大波，并最终导致执政联盟的破裂。

美国带来挑战

在外交及安全方面，德国未来几年要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来自美国的政治变化。特朗普当选后，德政界对德美关系和跨大西洋关系的前景普遍比较悲观，其担忧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

一是乌克兰问题。特朗普威胁停止对乌克兰的援助，并要求乌克兰放弃被俄罗斯占领的领土以实现和平，这与欧盟和德国的政策背道而驰，若付诸实施将给欧洲的安全造成重大威胁；

△北约快速反应部队的“豹2”坦克

二是防务问题。特朗普多次批评欧洲国家在北约框架内的防务支出不足，并威胁减少美国对北约的支持，甚至暗示可能退出北约，德国或将不得不大幅增加防务支出；

三是贸易问题。特朗普曾威胁对欧洲汽车征收高额关税，并要求德国汽车企业在美国本土生产，特朗普还计划对所有进口商品征收10%至20%的关税，这将对德国等出口导向型经济体造成严重影响。

此外，在移民与难民政策、气候变化、社会公平等诸多方面，“红绿灯”政府都留下了烂摊子。

如此，德国未来怎么办？

目前民调领先的联盟党总理候选人默茨针对其中部分问题有过表态。他主张通过减税和减少官僚主义来刺激经济增长，特别是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强调德国应加强与北约和欧盟的合作，共同应对俄罗斯带来的安全挑战；支持增加国防预算，提升德国军队的作战能力；要求制定更严格的移民政策，确保移民能够更好地融入社会。

当然，默茨的这些观点目前只能作为参考。

大选关乎复苏

对朔尔茨政府的信任投票被提前至圣诞节前的12月16日。根据德国宪法，如果政府不能赢得信任投票，总统可在总理建议下解散联邦议院，并在议院解散60天内举行新选举。

从目前的民意情况看，信任投票通过的可能性很低，提前大选难以避免。

在大选之前，朔尔茨将领导与绿党组成的少数政府继续执政，而自民党退出后留下的职位空缺将由朔尔茨指定新的继任者填补。原自民党籍交通部长维辛应朔尔茨要求留任并退出自民党，而林德纳留下的财政部长位置将由总理府国务秘书库基斯接任。

在剩下的短暂任期内，朔尔茨将加快推进议会对目前尚未通过的法律进行表决，以弥补此前被自民党频繁阻碍所耽误的时间。其中包括朔尔茨力推的养老金稳定计划、修改欧盟共同庇护制度、新工业协议和税收减免等。

△德国联邦警察在德国边境城市凯尔街头执勤

与此同时，基社盟主席索德尔、莎拉·瓦根克内希特联盟主席瓦根克内希特、选择党联合主席魏德尔等在野党领袖均要求尽快举行大选，并已经开始为大选做准备。各党派激烈讨论后，最终确定2月23日为提前大选时间。

目前看，大选胜算最大的应是联盟党，目前该党民意支持率遥遥领先，为32%；位居其次的是在今年德国东部三州选举中出尽风头的极右翼政党选择党，支持率为17%；朔尔茨领导的社民党紧随其后，支持率为16%；绿党和自民党支持率分别为10%和4%。

如果按照目前的民意支持率，联盟党大概率能重返政府，基民盟领导人默茨成为总理的机会比较大。

选战的火药味也已提前蔓延。可以说，大选的看点，即德国的痛点。这次提前举行的大选将决定德国能否从过去三年的低迷中实现复苏，重现默克尔时代德国作为欧盟“领头羊”的辉煌。